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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1月01日

家乡的“臭老九”

本文字数:1239

◆顾盛杉

 

对于上世纪70年代以前出生的中国人来说,“臭老九”一词并不陌生,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代名词。

从我记事起,对家乡的一位“臭老九”就深怀敬意。这位“臭老九”是我至今难以忘怀、感激在心的石老师。

7岁那年,母亲领着我到学校去报名,老师问了许多话,我大概都回答错了,满教室一片嘲笑声……就在我垂头丧气跟在母亲身后迈出门槛时,老师拉住了我:“你叫什么名字?今年几岁?”

老师的目光是那么慈祥亲切,我心里重又升起了勇气和希望。

“凳子几条腿?”老师的嗓音很亲切。

“两条。”我不假思索,脱口而出。

教室里又一次响起了嘲笑声。

“两条腿的凳子能站住吗?”老师没有笑。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,我看见了三条腿的凳子和四条腿的凳子,但是……我又一次想起了家中父亲用三块厚木板钉的板凳——我一直坐着它玩“开火车”的游戏。“爸爸钉的凳子就是两条腿!”我理直气壮。

老师笑了:“我收下你,因为你敢于坚持你认为的真理……”

石老师是我人生路上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师。尽管老师只教到我小学三年级;尽管我直到今天也只知道老师的姓而不知道老师的名字;但我时常向人说道老师的故事,聊表对他的念想。

老师批评学生很艺术。他吟诵诗句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”,批评学生说的写的不像样。就连学生课后玩麻雀,老师也不体罚,而是“文攻”。一天,老师摸到了学生养麻雀的墙洞,便在墙上用粉笔写了“细羽家雀砖后死”七字。想不到,学生竟对上“粗毛野兽石先生”的下联。老师不但没怪罪,还表扬了学生对仗工整,“是写对联的料子”。老师实在有才,好幽默。一次,老师家访中发现一学生的妈妈在照顾双胞胎婴儿,便打趣起来:“这对双胞胎哪个是先生的?哪个是后生的?”殊不知,学生的妈妈真厉害:“不管是先生的还是后生的,都是我生的。”

更难忘,1976年秋天,那林木葱郁的校园千疮百孔、一片凄凉萧瑟:操场上,一片片绿叶被旋风从树上强行拉下,在高高的批斗台上飘落翻滚。在教室里,一阵阵混乱和嘈杂,一位老师正横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讲课。

那是谁?手拄扫帚,趴在教室的窗台上久久地向里面张望,神情是那么专注,连我走到身边都没察觉。

老师发现了我,身体猛然一抖,转过身来低下了头:“大街,已经扫完了,我看这里太脏太乱,来扫一扫。”

“石老师!”我猛然大叫一声。

是石老师,确实是石老师,还是当年那亲切的嗓音。但又已经不是石老师了,满头黑发已经花白,慈祥的脸庞布满苦涩……

“你?”石老师也愣住了。石老师没能一下子认出我来,因为我也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了。

“我……就是在这间教室里,你问过我凳子几条腿……”

“是你?”石老师那暗淡的眸子中闪出一丝光亮:“你,也是来,来看望学校的?”

我的喉咙哽住了。原来,石老师仍在魂牵梦绕着自己的讲台!

转眼间,1978年北京科学大会,这是自“文革”以来,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群体第一次步入人民大会堂。刚刚复出工作的邓小平在会上说,“知识分子已经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一部分”。这句今天听来再平常不过的话,在当时让很多知识分子激动不已。自此,石老师在我心目中越来越高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