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雨庐君

 

白米中学简称白中，我在那儿度过高中三年。

这是一所在泰县教育史上应该写上一笔的农村完中，它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曾经创造过辉煌，每年高考都有学生考上清华或北大，改变了无数农村孩子及其家庭的命运。白中高中部有两轨六个班，还有八位王老师，俗称“八王”。“八王”一齐发力，白中王气冲天。

“人怕出名猪怕壮”，出名不久，“八王”中的数位就被教育主管部门看中，先后把他们上调了，白中的师资力量自此开始下降。

我是1989年通过自学考进白中的，此时校内只剩下两位王老师，而且均已靠近退休年龄。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，白中风光不再，直至后来被泰县第一所民办高中——孔园中学蚕食，现在只剩下初中部。

国人有衣锦还乡、荣归故里的文化传统，象我们这样的普通人，是不配、不敢也不愿提及母校的，只是偶尔遇到同学时，为了拉近感情才会东拉西扯回忆母校。

有一次在饭桌上酒足肴饱，大家又聊到白中，不知是谁和我说的，说是白中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，连那棵龙柏也影踪全无了。

什么？连那棵龙柏也不在了！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。

从1989年至1991年的白中三年，我所有的美好回忆都与这株龙柏有关。可以这么说，离开了白中我就忘记了白中，但我没有忘记这株龙柏，这是心里话。

龙柏不知栽于何年，不知为何人所栽，它长在连通大门的甬道尽头、教师办公室的前面、操场的首端，既茂盛又有精神，我们每天都从它旁边进进出出。

一天，语文老师布置写作文，题目是《校园里的龙柏》。天啦！别看我们天天从它旁边经过，可回忆起它的模样却相当模糊，要求写800字的文章写来写去就是超过不了100字，同学们个个抓耳挠腮、愁眉苦脸。

“对如此美好的事物怎么能视而不见呢？”于是老师把我们带到龙柏跟前，现场启发我们：“因为龙柏是龙的第九子的化身，所以它的枝干如虬龙一般。”老师还告诉我们，“龙生九子，各各不同，别看你们现在看不出差别，将来的差别大着哩！。”老师最后说，“龙柏外形挺拔，内在精神，是内外兼修的典型。”

我的灵感被充分激发，于是妙笔生花，大写特写“顽强坚韧、不屈不挠”的龙柏外形，热情讴歌“宁可孤独绝不庸俗”的龙柏精神，隐约表达“淡泊明志、宁静致远”的龙柏追求，赢得了语文老师的赞赏以及同学们的追捧。

龙柏与我从此结缘，和它在一起，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。

我曾在风雪交加的寒冬围着龙柏转圈儿，感受它在恶劣环境中的坚贞不屈。

上百个凌晨，为了强身健体，我在龙柏旁边练习吐纳（扎个马步，双手握拳置于胁下，双目平视，舌抵上腭，收腹挺胸，缓缓呼吸）。我相信，即使在雾霾严重的今天，龙柏下面的空气也会是甜的。

高考之前，我曾和室友约定：高考一结束就到龙柏下集合，骑自行车去黄海！我相信，一定是那棵龙柏赋予了我坚韧和毅力，我这才能够一个人坚持走完近200公里的行程。这是我至今引以为豪的经历，是我个人的长征。

唉，校园里怎么能没有树呢？这龙柏可是个宝啊！

我不能接受母校没有龙柏的现实，我开始怀疑这信息的准确性，于是第一次动了回母校看一看的念头——我在心中发誓，如果龙柏真的不在了，这次探望母校之行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！

原计划第二天回母校，可就在当天晚上，有同学在“白中1991届2班学生微信群”发了图片，居然是龙柏的两幅照片，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，没有岁月的沧桑，没有俗世的风尘，神采奕奕，郁郁苍苍。

发微信的是在白中任教的一位同学，也是我们班上的学霸，他在图片下方留言：25年来，整个校园惟一没变的就是这株龙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