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荣汉塑像。 高泰东 摄

 

2019年3月4日，江苏省姜堰中学举行了80周年校庆系列活动启动暨蔡荣汉先生雕像揭幕仪式，盛况空前。蔡荣汉先生的雕像被安放在校园里的田径场的北侧，主干道旁边，面向东南。碑文为：“蔡荣汉，江苏丹徒人，少时学艺姜堰裕隆元钱庄，后任总管事。1933年病逝，1939年家人遵从遗愿，捐其毕生积蓄，于姜堰三家庄兴建校舍二十余间，是为姜堰中学肇始。为彰先生风义，勖后生进学，塑像勒石，永以为志。”

为详细了解先贤蔡荣汉的生平事迹，我翻阅了《泰县志》《姜堰古镇风情录》《佛缘姜堰人物》等多本地方志书，没有发现专门记载，只是星星点点地散落在不同的篇章里，弥足珍贵。我摘抄收集并汇总后发现，人物特点记载大多相同或相近，值得信赖，而有的生平记载与年代相矛盾，有悖史实，当作修改。

譬如，引用较多的“（蔡荣汉）少时学艺姜堰裕隆元钱庄”，可能是因为蔡曾任姜堰裕隆元钱庄总管事，回忆者难免与其“少时学艺”挂上了钩。事实上蔡荣汉13岁至姜堰王郁哉家学生意时还没有裕隆元钱庄，王家的这一钱庄创办于清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），当年蔡荣汉已经26岁，故此说与史实不符。又如，“（王郁哉）送蔡荣汉到义庄郁哉小学读书”一事。光绪三十四年（1908），王郁哉效法古人范仲淹办起了“义庄”，以扶贫济困，同年为了适应废除科举之后的新潮流，他在义庄创办起“务实学堂”，培育王氏子孙，免费入学；王郁哉去世16年后的民国二十五年（1936），其遗孀李慕昭（1862—1944）改校名“务实学堂”为“郁哉小学”，面向社会，贫寒学子免去一切费用。1908年创办“务实学堂”时蔡荣汉34岁，1936年“务实学堂”改名为“郁哉小学”时，蔡荣汉已去世3年，故“（王郁哉）送蔡荣汉到义庄郁哉小学读书”亦与史实不符。

有鉴于此，在摘抄和收集众多素材的基础上，我又对照相关志书仔细梳理，并参阅蔡荣汉墓碑文《蔡公荣汉兴学纪实》（蔡后人2004年正月十三日迁茔补记，亦有误），反复推敲和甄别，现记述如下——

蔡荣汉（1875—1933），原籍江苏丹徒，童年、少年因家贫失学，13岁由其舅王某担保，至姜堰王郁哉（1861—1920，名尚文，代号王三元，民国时期姜堰巨商首富）家学生意。

不长时间，学徒的蔡荣汉便得到众人称赞，就连伙房的厨师也夸奖他“勤快能干”。年长他14岁的老板王郁哉早有所闻，唤之当面考核，“天资聪明、说话得体、人才难得”的蔡荣汉给王老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，于是王郁哉在心中将其定为“后备管事”，然而蔡荣汉目不识丁，王老板毅然送他到私塾念书。蔡荣汉很是感动，十分刻苦，每晚睡觉时都是自己用绳子把脚扣在床腿上，这样他只要一翻身必然会被绳子拉醒，于是就起床念书写字。如此这般学了3年，蔡荣汉就能记账和写春联了。

光绪二十年（1894），34岁的王郁哉着手筹建三元油坊，他带着20岁的蔡荣汉，天天上工地，抬砖头，扛木头，每日三餐与瓦木工人同桌，花了3年时间在15.6亩的土地上建成127间房屋。三元油坊开业后，蔡荣汉一如既往地听从老板调拨，随喊随到，交办之事皆干净利落地完成。

王氏在工商业蓬勃发展时购办了一批枪支，以保家财。有人告发到县政府，说是王家手上的枪支超过了官兵，这是意图谋反。县里派了官差来姜堰查处。王郁哉让蔡荣汉前去应对。蔡荣汉花了一些钱，送给对方一件皮袍子，于是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。王郁哉十分赏识他，确信蔡荣汉能办大事。

清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），王郁哉创办了姜堰“裕隆元”钱庄，这是本地8家钱庄中数一数二的大钱庄，创办最早，经营时间最长。经过十多年的培养、考察和锻炼，26岁的蔡荣汉被委以副管事。28岁又升任总管事，当年即盈余七千元。

裕隆元钱庄有几十万元的存款，有的鳏寡孤独存户死后的存款也就成了王氏的财富。例如，因为不太平，如皋定慧寺的当家和尚有二十万块银元要存“裕隆元”，“裕隆元”开始不接受，和尚义说情商，一不要办存款手续，二不要利息，只图“裕隆元”的信誉。后来和尚圆寂，这笔钱就成了“绝户”。钱庄里的一个经办业务的亲信，有意利用职权暗里转户化为私有。蔡荣汉发现后很生气，当即给予痛斥，并重新物色了一个叫王粹伯的人管钱庄。此事印证了他对王氏的一贯忠诚，真可谓“肝胆相照”。而老板王郁哉对他的信赖无异于“心腹股肱”，再大的事都放手让他去办，再大的规划也征求他的意见。

王郁哉在“三元油坊”的基础上办起十爿企业，准备由十个儿子各承一业，意在造福后代。征求蔡荣汉意见时，蔡荣汉思考之后认为：王家十子良莠不齐，与其各守一业，不若兄弟合股经营，可强弱搭配，贤愚相参。王郁哉采纳了这一建议，果然十爿企业在其身前身后维持了数十年之久。

晚年的蔡荣汉常念自身失学之痛，思贫家子弟无力求学之苦，决心倾家兴学，济贫育人。1933年，59岁的蔡荣汉染病不治，病重期间，他反复对夫人仇氏说，留钱给子孙不如留德给后人，叮嘱她一定要办好建校之事。仇氏和家人秉承他的遗志，拿出全部积蓄并九亩土地，托其原下属王粹伯具体负责。蔡荣汉的家人和王粹伯等历经6年辛劳，终于于1939年在距姜堰西街头不远的三家庄建成了20余间的学校。同年秋，春季开设的“私立三水初级中学”迁至三家庄新校区，1940年经过呈批，学校正式定名为“姜堰私立荣汉初级中学”（即今江苏省姜堰中学的前身）。这就是姜堰第一所独资的私立初级中学，其资金和规模均为当年苏北地区少有，校长由王粹伯的胞弟王心织担任。当年招生250人，设有三个年级5个班，并规定每年给4—5名贫穷学子免除学杂费。

1951年秋，泰县决定以苏北溱潼初级中学为基础，与姜堰私立荣汉初级中学合并，组建“苏北姜堰初级中学”，溱潼初级中学的师生、教学设备全部迁往姜堰。至此，办学12年的“姜堰私立荣汉初级中学”退出历史舞台。2019年姜堰中学饮水思源，塑像勒石，以此作为对先贤蔡荣汉先生的最好纪念。

回过头来探讨塑像碑文，整体效果无可质疑，我以为尚有4点值得商榷。一、文中未写蔡荣汉“童年、少年因家贫失学”，这样就失去了他捐资办学的思想基础。二、碑文称，蔡荣汉“少时学艺姜堰裕隆元钱庄”，与以上所述史实不符。三、碑文称，蔡荣汉“1933年病逝，1939年家人遵从遗愿，捐其毕生积蓄，于姜堰三家庄兴建校舍二十余间，是为姜堰中学肇始”，此句易引起歧意，令绝大多数读者心存疑问：“家人遵从遗愿，捐其毕生积蓄”办学之举竟然因为“考虑”而延迟了6年之久？四、缺少塑像勒石的主体和时间。

碑文乃公众最易接触之文，而且要传流后世，最好不存史实讹误和文字歧意，为此，我对“蔡荣汉碑文”作了如下修改，不知当否，仅供参考：

 

蔡荣汉，江苏丹徒人，童年、少年因家贫失学，13岁至姜堰学生意，后有幸被送至私塾念书3年，28岁起任姜堰裕隆元钱庄总管事。1933年病逝，家人遵从遗愿，捐其毕生积蓄并九亩土地，于1939年在姜堰三家庄建成校舍20余间，是为姜堰中学肇始。为彰先生风义，勖后生进学，塑像勒石，永以为志。

江苏省姜堰中学

2019年3月

 

1993年版《泰县志》之《大事记》中“民国28年”条文“是年，王粹伯、陆友聃在姜堰创建三水初级中学。次年，改名私立荣汉初级中学”应修改为：是年，王粹伯、陆友聃遵蔡荣汉之遗嘱在姜堰三家庄建成校舍20余间，同年秋，春创建的姜堰私立三水初级中学迁入新校区。次年经呈批，定名姜堰私立荣汉初级中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