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 田秀明

 

游走于乡村的小径，一排一排冲天而起的高树枝头，裸露着一个个鸟巢，枝桠交错着，刺猬似的盘踞在高枝上。这些鸟巢原来是隐于浓密的枝叶间的，秋风起处，万叶尽枯，纷纷扬扬，簌簌而下，鸟巢也就袒露在了光秃秃的枝杈间。

在乡村，随处可见这样的鸟巢。这样的鸟巢，也是属于乡村里的鸟儿的，它们在枝头雀跃着，如青花瓷一样的乡村里，它们的鸣叫声里泛着晨曦的露珠，那样圆润，又那样清亮。这些鸟儿，是乡村的鸟儿，这乡村，也是鸟儿的乡村。

城市的鸟儿是笼子里的宠儿，有时也会挂到公园或者路边的景观树上，它们只能在城市的喧嚣里，扑扇两下翅膀，沙哑的叫声显得那样重浊。城市的鸟儿是焦躁的，它们在笼子里跳来跳去，盼望有一天能飞出樊笼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乡村的鸟儿。

乡村的每一个鸟儿都是筑巢的高手。喜鹊喜欢在高大的枝头上筑巢，燕子喜欢在屋檐房梁下筑巢，麻雀就简单多了，随便找一个墙洞，或者在屋檐下的瓦缝间，衔来软草柔、羽铺成即可。苇岸在《鸟的建筑》一文里说，“鸟巢是鸟的建筑。和我们盖房子不同，鸟筑巢不是为定居。鸟只在繁殖期筑巢。”乡村的鸟儿是不需要家的，飞到哪儿，哪儿就是家。为了哺育下一代，它们的鸟巢点缀在繁树绿叶间，点缀在高堂瓦屋上。每一次看到这些鸟巢，看到鸟巢里怯怯鸣叫的鸟雏，我的内心里总是会掠过一丝莫名的温暖。

我在乡村里长大，那一年春天，门前的梧桐树上飞来两只花喜鹊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我很好奇，站在树下看了半天，两只喜鹊飞过来又飞过去，嘴里衔着树枝。父亲说，喜鹊是报喜鸟，它们是要在树上造窝呢，有人在它们会害怕。我连忙躲进屋子里，隔着窗户往外看，两只喜鹊在树杈间搭着树枝，越垒越高，越垒越大。几天功夫，喜鹊的巢就垒好了。之后，便常常看到一只喜鹊趴在鸟巢里，长长的尾巴露在鸟巢外面。再之后，便听到了小喜鹊嫩嫩的叫声，两只大喜鹊忙前忙后地飞来飞去。

贾平凹小的时候，磨坊门口有一棵白杨树，上面有个笼筐儿似的鸟巢。顽皮的贾平凹担心鸟儿会寂寞，便爬上树去，取下了鸟巢，用绳儿系着，棍儿架着，安放在磨坊的门口。希望鸟儿能和他呆在一起，这样，“它们唱歌就有我听，我说话也有它们听了。”谁知鸟儿却不解风情，又在那树梢端儿上筑起了新巢。

“小村的额上，有一颗小黑痣哩”，这段写鸟巢的诗句，美得让人忍不住妒忌。乡村的鸟儿，在一声声清亮的鸣叫声里，美丽着乡村，而一座座山清水秀的乡村，也在美丽着这些鸟儿。

乡村的鸟巢从我的记忆深处走来，愈走愈近，愈走愈近。鸟儿的吟唱，清脆而透亮，在农家的炊烟里响起，在村边的林荫间响起，沁润着田园，沁润着乡村，也沁润着我的心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