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许佳荣

 

10岁那年的端午节，天还没有放亮，我和弟弟、妹妹仨都在熟睡之中，猛然间母亲的大嗓门叫唤开来：“太阳都晒到你们屁股门上了，还在睡，不快起床去滚露水吗？”一遍又一遍的喊声终于将我们从晨梦里催醒。

我好不容易睁开惺忪的双眼，木楞楞地问：“为啥滚露水？”母亲笑着说：“记不得去年夏天你们浑身骚痒啦？今天端午节是一个好日子，赤条条地到草窠里滚露水，不仅百毒不侵，而且谁能滚上露水，谁将来的福贵最多。”我们兄妹仨一听母亲说是滚露水有福气，立马从床上滚翻下地，胡乱地穿上衣服，脸也不洗就跑出了院门。

儿时的记忆里，每到夏天我们的皮肤就干燥瘙痒难耐，用手不停地挠，常挠得破皮流血，现在想起来可能与当时的居住条件有关。那时房屋低矮逼仄，潮湿且不通风，加之除夏天洗冷水澡，平时几乎不洗澡，个人卫生不到位，很有可能被真菌感染了。那时家庭人口多，吃饱饭都困难，更别提去医院治疗了，皮肤瘙痒发作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至今难以忘却。

滚露水是家乡端午节的一种习俗，更是一种文化传统。传说这种习俗最初有祛灾的意思，据说滚过露水后可以抵御百毒的侵入。我们来到村西南的田地里，这里杂草丛生，有盐巴草，也有水蒿草，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草。清晨水气重，露珠都沾在野草上，在野草地里一跑，裤腿上、脚丫间都被露水打湿了。

为体现滚露水的诚意，或者让露水之福沾得更多，我们顾不得潮湿，一边滚一边用手不停地在杂草里乱晃荡，然后用手上沾满的水珠洗脸洗眼睛，听母亲说用露水洗后不会害眼病。

不一会儿村里的学存、央喜、付若等玩伴纷纷从家里赶来，加入了滚露水的行列，滚露水立即变成了打水仗，一个个赤身裸体如同滑溜溜的泥鳅，在草丛里捉起了迷藏，宁静的田野顿时喧闹开了，嬉笑声此起彼伏。

滚露水结束的时候，大家还不忘记拔几束艾蒿，再到小河边的柳树上折几枝柳梢，这才兴高采烈地回家去。

回到家，我们把折来的艾蒿和菖蒲挂满院门、屋门、窗户。这时母亲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粽子，温润如玉的粽子蘸着白糖，吃在嘴里甜在心里，我们兄妹仨觉得这时候最幸福。

再说村里那些发育成熟的大姑娘，她们不敢像孩童们这样放纵，而是矜持地用瓶瓶罐罐收集草丛间的露珠，带回去浸泡月季花，经过一夜的滋润将花捞起，水的颜色呈现出极淡极纯的浅蓝，很快农家小屋就芳香袭人、清香弥漫。

此后每当端午节临近，我就期盼滚露水，因为又可以与玩伴们一道打水仗了。至于皮肤瘙痒有没有痊愈，印象中，好像年年滚露水年年挠痒痒，一直到身体发育才彻底自愈，才退出滚露水的队伍。

时过境迁，过端午滚露水早已成为历史的记忆。

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打滚，对健身是否有利？明代大医学家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有记载：“百草头上露，未唏时收取，愈百病，止消渴，令人身轻不饥，肌肉悦泽。”由此可见滚露水不仅是一种习俗，而且有益于身体健康。

初夏的农历五月，到田野里走走，接接地气，迎着晨光，享受阳光和雨露，让晶莹的露水洗涤心灵，释放工作的压力，一定会带来幸福，让我们的生活有滋有味。

端午节来了，我不由得再次想起滚露水的快乐童年！